美利坚大学教授：世界秩序不是西方“专利”

当前的世界秩序(shìjièzhìxù)是建立在多个文明(wénmíng)起源的基础之上，非西方文明在历史上也为世界秩序的构建做出了(le)重要贡献，现代社会的许多理念来自非西方。随着西方主导地位的衰落，世界正迎来“全球多元”的新时代(shídài)。西方应克服(kèfú)傲慢心理，摒弃“文明的冲突”叙事，接受自身相对衰落，同非西方国家合作，共同创造一个更加(gèngjiā)公正、包容的全球格局。 本文为中国观察智库独家(dújiā)约稿，转载请注明来源(láiyuán)：中国日报中国观察智库。 作者：安明傅(ānmíngfù)(Amitav Acharya) 特朗普(tèlǎngpǔ)重返白宫后，对美国的盟友和竞争对手全面加征关税(guānshuì)，破坏美国自己在二战后主导建立的多边体系，推动(tuīdòng)美中紧张局势加剧，再加上乌克兰危机(wēijī)和巴以冲突延宕，近期种种事态的发展，引起了西方对世界秩序崩溃的严重担忧。 而在西方阵营内部(nèibù)，由于特朗普(tèlǎngpǔ)对北约、欧盟、加拿大(jiānádà)和其他盟友持续施压，分裂的迹象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显。过去，西方认为(rènwéi)只有自己才能创造和维系稳定的世界秩序；但现在，它却深陷对未来的焦虑，唯恐自身的霸权地位不保。 但是世界秩序并(bìng)不是西方的“专利”。我们需要更好地理解目前的世界秩序从何而来，然后才能判断(pànduàn)它将往何处去。我们要回顾历史，看看其他文明是如何构建自己的世界秩序的，考察它们(tāmen)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、有什么不同之处，哪里有交融(jiāoróng)、哪里有分歧。 在我的(de)新(xīn)书(shū)《曾经和(hé)未来的世界秩序》 (The Once and Future World Order) 中，我讲述了一个关于世界秩序的过去、现在和潜在未来的故事。我在书中提出，当前的世界秩序建立在西方和非西方文明(wénmíng)的多个起源之上。随着(zhe)西方主导地位的衰落，世界秩序的未来将是多文明的。没有哪一种世界秩序是永久的，过去几百年来由西方主导的世界秩序亦是如此。它的终结应该标志(biāozhì)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(kāishǐ)，而这个新时代不一定意味着崩溃和混乱。 这种观点与(yǔ)亨利·基辛格、尼尔·弗格森、塞缪尔·亨廷顿、法(fǎ)里德·扎卡里亚和弗朗西斯·福山等许多西方学者的普遍观点不同。他们或多或少地认为，目前主要由西方建立的世界秩序已经存在了大约三个世纪，这个秩序总体来说是好的，因此(yīncǐ)它的衰落令人深感忧虑。但我的这本书通过深入挖掘历史发现，当前的世界秩序是融合了许多文明(wénmíng)的思想(sīxiǎng)和智慧的结果，其中(qízhōng)包括(bāokuò)苏美尔文明、埃及文明、印度文明、中华文明、希腊文明、罗马(luómǎ)文明、伊斯兰文明、非洲文明、美洲土著文明和西方文明。 从共和政体之理念、生命自由(zìyóu)之保障、正义法治之精神，到海洋自由之原则、战争人道之准则，乃至基于规则的经济外交活动等，以上这些概念(gàiniàn)，无论其雏形还是成熟形态，皆发轫于非西方文明。在这些非西方的历史经验面前，“修昔底德陷阱”和“大国政治悲剧”等概念就显得很有局限性了(le)——这两个(liǎnggè)概念源自(yuánzì)西方历史叙事(xùshì)，却被包装成了“普世”法则。 虽然约翰·米尔斯海默等有影响力(yǐngxiǎnglì)的(de)西方学者认为，大国关系(guānxì)是“悲剧性的”，必定以竞争和(hé)战争告终，但历史上持久的大国协作也并不鲜见。西方学界(xuéjiè)津津乐道的一个例子是，拿破仑战败后，1814-1815年召开的维也纳会议催生了“欧洲协调”体系——但这并不是唯一的例子。 大国外交与合作可以(kěyǐ)追溯到“欧洲协调”出现(chūxiàn)前3000年，也就是(jiùshì)大约公元前20世纪中期。当时的(de)古埃及与该地区的赫梯、米坦尼、亚述、巴比伦(bābǐlún)等其他大国共同管理着地区秩序，形成了“阿玛纳体系”。“欧洲协调”持续了大约100年，而基于大国之间平等互惠原则的“阿玛纳体系”则维持了该地区近200年的和平。 我把(bǎ)新兴的(de)“后西方秩序”称为“全球多元”。同更多关注军事和经济实力(shílì)的多极秩序相比，“全球多元”涵盖的内容更加广泛。它会像许多西方国家担心的那样是一件坏事吗？恰恰相反，我认为，西方主导地位的终结对整个世界来说实际上是一件好事。在现行世界秩序之下，西方通过殖民掠夺、暴力压迫、种族主义(zhǒngzúzhǔyì)和不公正行为，垄断了全球发展红利，而其他(qítā)非西方国家则成为牺牲品。几个世纪(shìjì)的霸权地位让西方人愈发傲慢无知，人类历史上其他伟大文明的思想和贡献被(bèi)他们(tāmen)忽视或遗忘。 一些(yīxiē)学者把今天“全球南方”国家(guójiā)扮演的角色(juésè)描述为“其他国家的崛起(juéqǐ)”，但我认为，在许多方面，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“其他国家的回归”。许多如今正在崛起的国家，正是过去几千年来在塑造世界秩序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的文明。只有(zhǐyǒu)让(ràng)“其他国家”回归世界舞台，赋予非西方国家更多话语权和更重要角色，才能开创一个更加公平合理、相互尊重的全球格局，让西方霸权的恶劣行径得以遏制，非西方国家对国际地位与文明认同(rèntóng)的正当诉求得以伸张。 过去300多年来，西方(xīfāng)一直处于优势地位，这就是为什么今天的欧美国家在面对新兴国家崛起(juéqǐ)的挑战(tiǎozhàn)时，对未来的恐惧显然更为深重。但现实地说，西方应该承认，如果不是借鉴了其他文明的思想和方法，它本身也不可能崛起为全球主宰。换句话说，不论是(bùlùnshì)西方还是非西方国家，都曾相互学习，历史上的这种“文明的互鉴”比“文明的冲突(chōngtū)”要长久得(dé)多。 鉴于这一(zhèyī)历史，西方应该接受自己(zìjǐ)的相对衰落，虚心同“其他国家”合作(hézuò)，因为它们的思想和方法可以丰富全球知识库，在国家之间建立真正文化多元、相互宽容的关系，并在此过程中为稳定(wěndìng)、繁荣和正义创造新的条件和机制。 任何世界秩序都不可能没有(méiyǒu)冲突，但正如我不久前在《纽约时报》上撰文指出的那样，我们有理由对“后美国(měiguó)时代”的秩序——也就是我所说的“全球多元(duōyuán)”持乐观态度。诚然，世界秩序正在经历一个不确定的动荡时期。但从长远来看，它也可能变得更加公正和包容(bāoróng)。 所有文明都有光彩的(de)一面和黑暗的一面，然而西方传统的历史叙事(xùshì)却片面地把自己描绘成积极进取(jījíjìnqǔ)的“创造者”，把其他国家描绘成消极落后的“追随者(zhuīsuízhě)”。事实上，历史告诉我们，非西方文明在构建当代世界秩序的过程中也贡献了自己的智慧，推动了进步与合作。必须认识到它们的积极意义，才能从“文明的冲突”论(lùn)陷阱中跳出，进而消解西方与非西方国家二元(èryuán)对立的迷思。